- 孫德珍 2025
2000 年以前，許多對教育有感的人都在尋找解方，香港教育界也是。幾位香港教育人士告訴我，他們讀了不少專書，也親自到美國拜訪嘉納博士（Howard Gardner），想確認：多元智能是不是打開教育死結的一把鑰匙。他們看見，多元智能實驗學校的學生確實被教得很優秀，於是很心動；但也產生憂慮：多元智能可以讓人變得更聰明、更有效率，如果品格不好，會不會反而成為社會的隱患？
他們勇敢地把這個問題問嘉納。嘉納坦誠回答：多元智能一定可以讓學生學得更好，但並不能保證學生的品格也會變好。這個回答讓他們猶豫：如果有一天，我們教出一批非常聰明能幹、卻對人沒有慈心、甚至利慾薰心的人，這樣的世界，怎麼不讓人擔心？
一、香港眼中的台灣教改與雅歌
香港很重視教育。他們聽說台灣已經啟動教育改革，而且有體制外學校出現，決定好好來觀摩。不久，《明報》記者陳曉蕾被派來台灣，用一年的時間觀察教改現場。她走訪許多學校，包括當時四所重要的體制外學校：人本森小、種籽學苑、全人中學，以及雅歌小學。雅歌大概是她最後造訪的一所學校，卻得到非常正面的報導。於是，一批香港教育家決定親自到雅歌來看——他們派出 28 位老師，在雅歌整整觀課一個星期。
剛到時，他們問我一個問題：「孫校長，你覺得迦納的多元智能理論，有什麼問題？」我想不出來，長期以來，我習慣找到問題就去解決。結束觀察，他們告訴我：已經在雅歌找到答案了。原來，迦納親自告訴他們：「多元智能可以讓人變聰明，但不能保證讓人有好品格。」對於重視「問對問題」的香港人，如果很兇惡的人也變得很優秀，社會會很不安。」接著，他說了一句讓我非常驚訝的話：「不過，我們已經在雅歌找到答案了。」我問：「你們在雅歌，看到什麼？」他們說：雅歌不只做品格教育，而且把品格教育放在課程的核心。
二、畢業旅行，變成一場「師生同行的教改之旅」
後來，香港方面積極邀請我去做師資培訓。當時我正在考慮畢業班的畢業旅行，石鍾山小學一聽到這個計畫，立刻表示：只要我願意去授課，他們願意全程接待雅歌畢業生到香港畢旅。我很受感動。和親師生討論後，我們決定安排這趟「香港行」。
到了香港，我被一群老師們照顧著；學生們則由專人接待，參觀香港重要的名勝與學府，吃了許多佳餚。孩子們特別參訪了西醫書院——國父孫中山曾就讀的學校。這所學校後來改名為香港中文大學，如今是世界級的學府。雅歌當年的一位畢業生林耕文，後來也考進這所學校，算是故事的一個美麗延續。
三、一群老師為我做簡報：被「專業與敬重」包圍的一幕
石鍾山小學的老師們非常認真地為我預備演講資料，有幾位老師甚至主動幫我修改簡報。我問：「簡報有什麼問題嗎？」一位比較熟的老師笑著說：「內容很好，但是香港人的簡報通常做得比妳精采一點。」於是，他們重新設計簡報的呈現：有人畫圖、有人打字、有人排版，還加上動畫。
一大間教室裡，一群人圍著我工作，旁邊還有專門為我煮點心的同工。那一刻，我感覺自己好像地位很高，也親眼看見香港教育界的標準與效率。學生們從旅程回來，聽說我沒跟他們一起玩，是因為要在香港教老師，非常不捨地說：「我們去享福，卻是孫老師做苦工交換。」有一位女生走進我工作的教室，
看到裡面竟然是一群老師陪我做簡報，還有人為我預備餐點，整個人愣住。
她說：「我聽媽媽說，香港人很現實，你們怎麼對孫老師這麼高規格？」一位老師回答：「妳說得也不錯，香港人通常不會這麼熱情。但是妳的校長不是普通人。」那女孩接著說：「是 VIP 對不對？」老師微笑說：「不，只是 VIP 還不夠。孫校長是 VIP 當中的 VIP，我們非常敬重她。」
我很感謝那一批老師，把我當自己人，為我預備講義、簡報，給予最溫暖的接待。學生們受寵若驚，也深深感恩有這樣的畢業旅行。
四、問對問題，才找得到對的答案
這一次在香港的理念分享，我深深感受到香港教育者的敬業態度：他們會問對的問題，也願意花代價去找答案；一旦發現是值得珍惜的「寶貝」，就會全力以赴去實踐。其實，在多元智能理論提出之前，品格教育早已被許多人強調。不少教育者相信品格很重要，用盡方法想把孩子教「乖」，甚至有些地方推行「品德教育」，每天餵一點「中心德目」，苦口婆心地要孩子吞下去。
香港教育家們坦言：品格教育「很多人都在講」，也有人說自己「有在做」，但很難看見讓人心服口服的果子。他們擔心，一旦多元智能落實、教育更鬆綁，很多孩子如果「不會想」，卻很會「使壞」，那麼品格教育在新世紀就更加關鍵。在雅歌，他們看到的是另一種樣貌：每一堂課，我們都在鍛鍊三件事——孩子「會想」（追求真理）、「敢夢」（實現夢想）、「能守」（完成品格）。
整個課堂中，我們用藝術喚醒孩子覺知的眼光，讓他們學得會；用品格釐清心智的習慣，讓他們願意學。快樂的日子裡，孩子自然也會變得比較聰明。
2000 年，香港正式宣布啟動教改。此後多年，在 IMD 世界競爭力評比中，香港一直名列前段班，與瑞士、新加坡並列世界重要標竿。當年，他們來台尋找借鏡；後來，我反而從他們身上，看見什麼叫「執行力」與「敬重專業」。
五、「教育之光」：一支小小火柴
臨別時，香港老師們送我一個共同手作的獎牌。上面寫著對我的稱呼是——「教育之光」。他們說：
「一支小小的火柴，就能擦出火花，點亮黑暗。」那一刻，我感覺自己不是被「捧在高處」，而是被一群同樣相信教育的人，溫柔地託在手心裡，彼此打氣。這份用心與珍惜，一直放在我心裡。對我來說，那塊獎牌，不只是榮耀，更是一個提醒：在這個世界上，願意為教育點火的人，其實並不孤單。
回饋｜一支火柴，點亮兩地教改的天空
- 問對問題：多元智能之後，還缺什麼？
香港教育者沒有停在「讓學生變聰明」，而是追問：如果能力與品格脫節，改革會走向哪裡？這個問題，讓他們跨海尋訪迦納，也把目光轉向台灣。 - 在雅歌，看見「智能 × 品格」的交會點
觀課一週後，他們發現：雅歌不是在多元智能上「加一點品格」，而是讓每一堂課都以品格為核心結構——會想、敢夢、能守，成為教學的三條主軸。 - 從借鏡到同行：一場變成「雙向成長」的畢業旅行
香港原本是來取經，最後卻以最高規格接待師生，老師群為講者做簡報、設計簡報，學生感受到的是：自己的老師，在另一個國度被深深敬重。這是一堂真實的「師徒教育課」。 - 教育之光：不是舞台中央，而是黑暗裡的一根火柴
「一支小小火柴，也能點亮黑暗」——這是香港教育界送出的評語，也是對每一位教育工作者的邀請：不必掌握全局，只要願意在自己的位置上，點亮那一點點光。
▲ 香港教育界致贈「教育之光」獎牌予孫德珍校長，象徵其理念如火柴般點亮黑暗。
回饋｜代代相傳歌中之歌
這篇〈雅歌香港之旅〉是一段見證教育理念跨界傳播的故事，也是一頁深具象徵的回憶錄。以下從教育專業角度，給出回饋：
🔍 多元智能與品格教育的深度結合（MINE）
雅歌的最大貢獻之一，是破解了多元智能只強調才能、不足以涵養品格的隱憂。透過「追求真理」「實現夢想」「完成品格」三把鑰匙，將智能與德性合而為一，讓人不只是會做，更是懂為何而做。
🌱 PLUS 個別學習系統的感染力
香港教育者觀察的不只是課堂表現，更是整個環境所營造出的「信任與敬業氛圍」。從老師全程接待到學生深受感動的細節，都顯示出雅歌所散發的生命力與感染力。
💡 師徒關係的榜樣傳遞
孫老師未以權威自居，而是在分享中流露謙遜、堅持與感恩。學生們感受到老師「做苦工」，不再將學習視為單向施教，而是看見教育者在幕後所付出的重量──這正是一場深刻的師徒關係教育。
🌟 總評
一支小小的火柴，不是為了炫光，而是為了點亮他人。
一段教育的遠行，不是為了證明成功，而是為了讓人記得：「教育的核心，是願意成為他人祝福的心。」
這份來自香港的獎牌，是對理念最深的致敬；而這篇紀錄，也將成為下一代教育者的借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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